葳尔叶

Sanctify my sins when I pray.

「零晃」一期一会

一期一会

合志解禁啦,谢谢大家!

零晃 

By 叶子
 
   
你是三月落在站台边的樱瓣,六月海面吹拂的风,九月山林间的红叶,与十二月路灯下飘摇的雪。

一期一会。
  
 
Part Ⅰ. 春

当微醺的春风携卷第一瓣白樱落在窗台,候鸟南归掠过碧蓝天空,向这座城市昭告新一季轮回的开始,他亦从漫长的梦境中苏醒。从冬末过渡到初春,时间好似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整个世界都已天翻地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兜兜转转一个冬季又再次停驻在原点。窗外的阳光穿过百叶帘的缝隙投射,将床头上两人的合照晕染一层温暖的金色光辉。

习惯性地伸出手臂往身边一揽,却是空无一物,只有几丝冰凉的空气从指缝溜走。零从床上坐起,睡眼惺忪着转过头,目光呆滞地注视着床铺上空出来的那一边,而后从床边转移到房间门口,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其实有些事情他自己也明白的,并不会有人在他起床的瞬间心电感应般迅速奔到身边,耳边也不会有喋喋不休的念叨;更不会有粘腻的早安吻,或者一个令人安心的拥抱。

这些他都了解的,却改不掉,因为只有抱有着这份期待,才会使每一个独自清醒的傍晚显得不那么孤寂。

可零还是忍不住去想,去想他远在东京的恋人,他的晃牙。他想象着对方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一头银灰发丝肯定又是被睡得乱糟糟,非常狂野的翘在脑后;细小的呼噜声停顿又响起,断断续续。这种时候的话,他一般会趁机在恋人的脸上偷一个吻,随后佯装无事般捏捏那柔软的脸颊,沉着嗓子将尚在沉睡的晃牙叫醒。也许他们又会因为自己不知收敛的行为爆发一场无伤感情的小争吵,但在最后晃牙总会先弱下气势来,转而询问他是否已想好晚餐吃什么,要不要配上一杯番茄汁,然后踩着拖鞋去厨房准备他们的晚饭。待到夜幕降临,他们也许会下楼到公寓边的公园去散个步,他跟在晃牙身后,晃牙跟在Leon身后,形成一条怪异的家庭地位排列线;又也许什么都不会做,只是坐在沙发上靠着彼此,讨论着那些未完成的乐谱,大多数时间是零负责编曲,晃牙填词。不过有时他们也会交换,男孩弹奏着电吉他时总是那样神采飞扬,他跟着节奏轻轻和声,灵魂于某处碰撞,从而涌现出全新的灵感。然后他们会相视一笑,交换一个吻当作庆祝。

来到京都的第三个月零五天,这份思念仍在延续。

他想着那远在另一个城市的人,是否也在想着自己。

沉闷的嗡嗡提示音不知厌烦地响起,零从枕头下拿出手机,在看清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姓名时不禁莞尔,原本笼罩在周身的低气压此时已被心头溢出的欢喜尽数驱散。抬手将碎发挽到耳后,指尖迅速划下了接听键,零捧着这台现代通讯设备贴在耳边,生怕错过了恋人的只言片语。

“晃牙?”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屏息凝神等待着恋人的回应。胸腔中涌动的是从未有过的异样情绪,不安的,焦躁的,隐隐期待的,零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何。

“朔间前辈。”

电话那头,一直沉默着的晃牙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般,干咳两声后唤了他一声,青年的声音向来都是那么干净的,像打磨锋利的刃,是他最熟悉不过的。仅仅是这一声呼唤,便已足以让他动摇——如果可以,他真想推掉目前的一切工作,订一张前往东京的返程票,立刻去至恋人身边。可零深知他不能这么做,他也不会这么做,即使那个人是他日夜于心头挂念的晃牙。

难为情地搓捻着发尾,零斟酌着如何说出那个有些残忍消息。第一档拍摄后,京都这边的通告便源源不断涌来,预计的归期一拖再拖。尽管对于作为偶像的他们来说这些都是家常便饭,工作上的事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可对于零和晃牙这两个人来说,这么多年来,分开这么久却是第一次。

“晃牙,抱歉喏,这个月……”

好不容易组织好的语言刚到嘴边,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晃牙不耐烦地打断了。

“啰嗦,又有拍摄是吧,我都知道的,刚问过你的经纪人了,所以你先给我闭嘴,听本大爷把话说完。”

恋人的脾气依旧是那么火爆,语气里总是夹杂着几分催促的意味,说出来的话也像连珠炮似的,一句接一句的往外蹦。再加上有些嘈杂的背景音,电子广播的女声,齿轮切合轨道摩擦出刺耳声响,各种各样的声音叠加在一起,使得电话那端更加吵闹了。

“本大爷现在在电车上,快到京都了,你能不能来接个驾。”

饶是内心再如何假装冷静,也抵不过恋人的一句话,那层本就摇摇欲坠的防御被瞬间瓦解,彻底崩塌。年轻的吸血鬼勾了勾嘴角,终是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喜悦,连尾音都不自觉的上扬了一个调。

“乐意至极。”

是该说果然是老人家了,敌不过年轻人的行动力了吗。可零并不这么认为,倒不如说眼下他并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在某些永远追究不到答案的问题上,不管是怎样的说法那都无关紧要了。他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通话结束的时间,抓起挂在衣架上的针织外套夺门而出,下了楼才想起将散落的黑色发丝用发绳束起。

他在想念他的恋人,而他的恋人,已经奔赴在来见他的路上。

零越走越快,最后是迈开步子跑了起来。穿过开满樱花的街道,挤过拥挤的人潮,跑过人声鼎沸的十字路口,仿佛用尽毕生的全部力气在奔跑,只是为了能够即刻见到想念的人。

他们共同奔赴在去见彼此的路上。

比晃牙说的预计入站时间早了几分钟,零站在距离月台最近的出站口,望着那扇自动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他在心里计算着度过了几分几秒,仍是傍晚还是已入黑夜,焦急地等待着那个熟悉身影的出现。若说爱情使人盲目,使心脏永远跃动似昨日年少,那么也未尝不可。

“朔间前辈!”

自动门再度打开,月台的风裹着熟悉的声音先一步传达耳边。再是记忆中那头微翘的银发,如初春阳光般明媚不息的双眼。三月的风从身边拂过,温柔而温暖,他的恋人穿过人海朝他走来,脚边还跟着那只圆滚滚的短腿小柯基,汪汪叫唤着兴奋地摇着尾巴。

“晃牙。”

他迎了上去,张开双臂拥他的恋人入怀。身后人来人往,而他们于这片刻的静止中紧紧相拥,无声地倾诉彼此的思念。

而零,也终于拥抱到属于他的春天了。
  
    
Part Ⅱ. 夏

如果说春天就该去见想见的人,那么夏天呢。

他想夏天应该是发丝间滴落的汗水,聚光灯下恣意张狂的笑容,震耳欲聋的摇滚乐,与舞台上那心照不宣的一瞥。

UNDEAD国内巡演的第一场,坐落在东京海岸。搭建于海面之上的玻璃舞台,脚下是深不可见的汪洋大海。魔王率领的军队在此集结,声势浩荡,誓要将这片沉寂的海域唱响。

“先说好了,待会儿你这家伙要是吓软了腿的话,我可不会扶你。”

面对晃牙不大客气的,大胆的挑衅言语,零只是抱着胳膊低笑两声,回头报以同样的挑衅作为反击。

“如果晃牙怕了的话,倒是可以躲到吾辈怀里来喏。”

只是言语还不够,说完零还笑着伸出双手,一副等着晃牙扑过来的架势。而对方似乎并不领这个情,晃牙扯了扯嘴角,干脆利落地甩了记眼刀,径自绕过零,一把掀起了面前的幕布。留下零独自愣在原地,睁大了双眼,脸上写满了惊讶,不敢相信自家恋人在一秒前居然拒绝了自己索要拥抱的请求。
 
也许相爱的人之间总有某种奇妙的守恒定律连接着彼此,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后的视线,晃牙又折身回来,皱起眉,不耐烦地朝零吼出声。

“有什么事演唱会结束再说!给本大爷快点别磨蹭!”

“是,是,晃牙真是个温柔的好孩子。”

于是郁郁寡欢的吸血鬼终于绽放了笑容,抬手揉了把恋人毛茸茸的脑袋,重新拿出了属于魔王该有的气势,率先登上舞台。而作为组合的另一枚看板,站在一边目睹全程的羽风薰,忍不住扶额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啊啊,真是受不了这两个人了。

爱情真好啊,也许只能这样感叹了。

按照预先安排好的流程,聚光灯被打亮,投射在站在后方的银发青年身上,晃牙单手持着话筒,如月下孤狼般发出一声嘶吼,声音如同利刃般将头顶的黑夜划破,也唤醒了人们沉睡于内心深处的灵魂。紧接着聚光灯熄灭,坐在架子鼓前的零一脚踩到底,黑发赤眸的魔王火力全开,有力的双臂挥舞鼓槌敲响今夜的第一串音符,鼓点激荡震耳欲响。薰和阿多尼斯从舞台两侧走出,举起双手高高比出rock的专属手势,霎时灯光大亮,背景的LED屏上映出了这个野兽派组合的名称。

“We are UNDEAD!”

今夜,魔物倾巢而出,狩猎的游戏蓄势待发。

完成主副歌部分的交接,将后半部的主场交给两位后辈,零又回到了架子鼓前开始着手副歌的伴奏,同时目光又不由自主被前方的银发青年吸引。相比与半年前,晃牙对于声乐的掌握已是如鱼得水,转音也好高低音衔接也好,晃牙始终表现得从容不迫;饭撒也做得很足,撩额发甩外套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拿手的电吉他也没有落下,指尖高频速地拨动琴弦,享受着属于他的solo time;一头银发被汗水浸湿了个彻底,晶莹的汗滴顺着发丝跌落,在灯光下格外耀眼。

如果说有些人生来就是任人宰割的猎物,那还有一部分人,就是天生的狩猎者。他的晃牙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完成了蜕变,从过去的那只呜呜叫唤的小狼崽成长为了一匹帅气的孤狼。

他的小明星是那样的闪闪发光,让他几乎睁不开眼,又不愿移开视线。

站在舞台前方的晃牙回过头,彼此炙热的视线相撞,心跳在此刻如擂鼓奏响。青年笑得狂妄,发出了最后的挑衅,坐在架子鼓边的魔王颔首,应下了这场战役。

荷尔蒙与摇滚碰撞,高潮一触即发。

鼓槌落在镲片重击出最后一个音节,将这场声势浩大的演唱会画上了休止符。灯光骤然熄灭,徒留一群蝙蝠嚣张地挥动着翼膀在LED屏幕上飞舞,暗夜中的魔物们踏着月光而来,又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离去。

空气中仍漂浮着摇滚乐的重金属因子,胸腔中的炽热温度还在熊熊燃烧,演唱会余韵后的高涨情绪无处发泄,与身后的海潮一同翻涌。他们拥抱着彼此汗水淋漓的身体,交换着一个又一个热烈的吻,铁离子猩甜的味道在唇舌间炸开,提醒着他们这一切是真实并非虚幻。

“舞台上的晃牙真是耀眼喏,吾辈感觉自己都要化成灰烬了。”

“哈?就这么点程度都受不了的话,那你真是弱爆了啊。”

不满于在兴致正浓时停下的亲吻,晃牙抬起头,英气的眉紧蹙着,脸上仿佛写着大大的不爽二字。而由于二人之间微妙的身高差,零得以将恋人此时微微嗔怒的模样尽收眼底。

年轻的魔王轻轻笑着,俯身在晃牙的额上烙下一吻。

“真是严格呢,晃牙就稍微体谅一下老人家吧。”

“想得美。”

愈发精明的狼趁机挣脱了吸血鬼的怀抱,晃牙双手背在身后,步履不定,摇摇晃晃地走在沙滩上。青年的眼底是笑着的,逆着海风迎着月光,琥珀色的眼眸中仿佛倒映着整个宇宙。这让零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个夏夜,也是这样似曾相识的场景。彼时也是这样的夏天,咸湿的海风迎面吹拂,将额前的发丝吹得湿漉漉。Rockfes结束后他们在海边举办庆功宴,自然也喝了不少,他的后辈在夜里笑得张扬,也是这样摇摇晃晃着,借着醉意毫不掩饰地向他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大声诉说着那满腔的爱情。青年眼底的星光明灭闪烁,熠熠生辉胜过他见过的所有星辰大海。

他的男孩说,朔间前辈,我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很喜欢你。

那时他在那双眼中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遐想,以及关于未来的无限可能。而现在,通过那双眼,他依旧能看到。那些于过去犹豫不决的,不敢笃定的,如今已经能够无比坚信了。

“吾辈想的东西的确很美喏,晃牙要来听听吗?”

他看到,那双眼中,是属于他们的未来。
  
  
Part Ⅲ. 秋

最后一场巡演划上尾声,时间踏着轻快的步伐,兜兜转转了整个夏季。从北海道到九州,当枝头的树叶被染上的秋的颜色,候鸟开始南迁,黑压压的成群掠过天际,日历被撕开崭新一页,被鲜红的记号笔标记为四季之旅的中途站。栖于暗夜的吸血鬼也终于不再那般畏惧阳光的灼烧,伸出手向恋人发出了同游的邀请。

“所以,本大爷就是没睡醒才稀里糊涂答应了你这家伙。”

如每一个闲暇日的傍晚,零吸着番茄汁,晃牙走在右边,骂咧咧地撑起巨大的黑色阳伞,避免刚睡醒时脆弱的吸血鬼被落日余晖灼伤。九月的山是静的,偶尔有惊雀从枝桠间穿梭而过,带动身后的枫林沙沙作响。虽还不到红叶狩的时节,但山顶的枫叶已经染红了大半,似乎有谁于山巅泼下了桶红漆,由山顶浓艳的红,过渡到山腰淡雅的黄,自上而下,而到了山脚,依旧是生机盎然的绿。他们行走在山间小道上,仍穿着旅店里的浴衣,木屐踏过青石阶梯迸出清脆声响,一声声在寂静的山林间回荡。

“难得来一次九州,晃牙就稍微陪吾辈走走吧,喏。”

弯腰拾起落在脚边的红叶,将晃牙鬓角的碎发挽至耳后,零使坏般的将这片红别在晃牙发间,笑眯眯地打量着自己的得意之作。而晃牙也懒得同他计较,恋人有时突然的孩子气也并非坏事,也就任对方胡闹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本大爷就勉为其难地满足你吧,就一次。”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中的强调意味还远远不够,为了避免某个狡猾的吸血鬼钻空子,晃牙又用力戳了戳零的脑门,瞪着眼龇出两颗小尖牙再次发出警告。

“别耍什么花招!知道了吧!”

“是,是,吾辈知道了,晃牙真是吵闹呀。”

无奈地耸肩,内心想法被识破的零瘪了瘪嘴,只得临时启动备用计划,开始思考如何布置全新的陷阱,猩红的双眼不安分地左顾右盼,视线最终落在前方矗立着路标的分岔口。然后,诡计多端的吸血鬼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嘴角,拽着晃牙的袖子拐进了更深处的一条小径。年轻气盛的狼终究是敌不过狡猾老成的吸血鬼的,晃牙就这么被拉着,不能拒绝,也无法挣脱,只能凭着本能去信任跟前的恋人,紧随着他的步伐往前。

零在酝酿一场蓄谋已久的告白。

从吵吵闹闹的前后辈,到执手同行的恋人。热烈的枕边情话,日常脸红心跳的小动作,亲密的拥抱、强势的吻,似乎他们之间从来都不乏告白这两个字。但也许,即使是过激背德的重金属摇滚,也无法剔去大和民族骨子里刻着的委婉,一路走来,他突然发觉,交往这么多年来,自己似乎极少对恋人说过“爱”这个字。就连最初的告白,都是晃牙先开的口。

只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零自己也不清楚,也许是巡演劳累的后遗症,又可能是秋季容易让人不由自主地多愁善感。但这些总归都无法成为理由,当演唱会的余热散去,那些还没来得及去思考的,去感受的,去反省的,都在这一天,涌上了心头。如果实在要说的话,更多的可能是内疚,与自觉亏欠。

这几年来,他给予晃牙的陪伴真的太少。

在外人面前,他是一个好偶像,好队长,是被众星捧月站在神坛顶端,被赋予无数期望的明日之星;而对内,扪心自问,他觉得自己算不上一个称职的好恋人,奔波于事业,却一次次辜负恋人的等待。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他却连这最简单的事情都难以做到。

空气突然陷入安静,只有木屐踩在落叶上软绵的脚步声提醒着一切尚未凝固静止。察觉到异样的晃牙停下了脚步,拉了拉零的衣角。

“喂,你这家伙,怎么了?”

“晃牙是在担心吾辈吗?”

他反问。

晃牙别扭的转过头,发出带着鼻音的闷哼,意料之中的三个字从口中脱出。

“才没有。”

点到即止,默契的不说破,他们从来都是这样。晃牙没有再多问,于是零也没有再多说,两个人各自怀揣着微妙的心思,少有的静默。晚霞从对面的山头蔓延过来,将天空覆盖上一层暧昧的绯红,天色渐晚,依稀能看见夜的影子,呼之欲来。

“晃牙,吾辈其实……”

尽管早已打好了腹稿,但实际开口与预想总会有些出入,在望着那双琥珀般剔透的双眼时,零罕见的词穷了。那些早已想好的词句就像堵在喉头一般,咽不下去,又说不出口。于是他只能费力地,非常的谨慎地,努力试图将语句再度拼凑完整。

“这两年,没能时常陪在汝身边,吾辈……”

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捂住了零的嘴。

“啊啊,烦死了,我说过了啊,我都知道的。”

晃牙双眼怒瞪着,语气中的火药味也比平时更重了。若不是那贴着自己嘴唇的手掌沁出丝丝汗水,暴露了内心同样跳动着的紧张不安,零甚至以为他的小狼崽真的要气得咬断他的脖子。

“我啊,我都能理解的啊,所以那时候本大爷不是到京都去找你了吗,你真的老年痴呆了吗,有些话不用本大爷再说第二次了吧。怎么说本大爷当初也选择了你啊,你到底还有什么要担心的啊,是不是还要签个终生合同啊,啊?!”

不计后果,不计对方会作何感想,晃牙就这么一股脑将话全都说了出来,然后自暴自弃地靠着树干蹲下身,低头将所有表情埋在了手臂中,赌气般再度闷闷出声。

“朔间前辈是大笨蛋!”

一瞬间,零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恋人头顶有一双耷拉着的狗耳朵。回想着恋人刚才气势汹汹的发言,他不由得发笑,就着铺了满地的落叶坐了下来,给了他可爱的晃牙一个紧紧的拥抱。

“好,好,吾辈是大笨蛋喏,那晃牙能不能起来了呢。”

“不要,丢脸死了。”

人们往往祈祷黑夜,却又惧怕着黑夜,因为它既会带来真实,也会揭露谎言。可对归属于暗夜的他们来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谎言从来都是不被需要的累赘,因为他们本就生活在真实之中;而他们之间那名为爱情的维系,比任何事物都来得更加简单纯粹。那句徘徊在嘴边始终未说出口的我爱你,最终于争吵中释然,化为一句温柔的:

——今夜月色真美。

胡说八道,哪来的月亮。

嘴上虽这么说,晃牙还是别扭地出手,勾住了零的小指。于是零主动牵住了那只手,十指紧紧相扣。

他说,月亮啊,在这里喏。

十指相扣间,流淌着细水般静默的爱。
  
  
Part Ⅳ. 冬

不因谁的遗憾而止步,也不因谁的懊悔而倒流,时间它步履匆匆,一切都有条不紊地遵循着原来的轨迹朝前行进着。九州之旅仿佛还是昨日,零依稀总觉得他和晃牙仍坐在返回东京的新干线上,出发时窗外还是漫山遍野深沉的红;到达东京时,天空中却已经飘起了雪。一切都太快太快,快到他还来不及去细细体会,时间便从指缝间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眨眼间,又到一年终末之时。所谓新年,这两个字本该蕴意特殊,却又如此平凡,事务所依旧忙得不可开交,该来的档期来了,不该来的档期也来了,不停地赶通告,录制节目,仿佛有什么在身后鞭策着他们,马不停蹄,不给予一丝喘息的空隙。

“朔间先生的话,认为幸福的定义是什么呢?”

当不知Staff抛出了今夜第多少个问题时,年轻的魔王微微一怔,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某个无比熟悉的身影。零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握着麦克风缓缓开口,如大提琴般低沉磁性的嗓音被无限放大,在狭小的演播厅回荡。

“对于幸福的定义喏……吾辈认为这是因人而异的,不过至于吾辈的话,大概是生活中的每一个小细节,无处不在吧。”

他不紧不慢地回答,仔细斟酌着一字一句是否妥当。编造模棱两可的答案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更何况是编造许多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自身体里那锈迹斑斑的停摆时钟重新开始转动后,零真正的体会到了何谓时间,它时而快时而慢,因个人而定,也因气氛而变。于演播厅过去的一小时简直是漫长的煎熬,大脑长时间高速运转消耗了大量精力,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墙上的时钟始终滴答滴答,却像永远走不到尽头,绕过一个圈又是一个圈,一成不变的无限规律循环。

此时距离新的一年到来,还有两小时。两小时的概念是什么,对于一方来说,可能是归心似箭,望着演播厅墙上的时钟心急如焚;而对于另一方来说,也许是独自静坐在休息室,盯着天花板打发无聊的漫长等待。

百无聊赖地把麦克风掂在手里把玩着,零的思绪也悠悠飘到了百米之外。

直到身边的Staff再次拉回他的注意力。

“好的谢谢,最后一个问题,新的一年,朔间先生有什么愿望呢。”

他想了想,还是说,希望能多陪陪自己的爱人。至于这么说的理由,零认为,事业很重要,未来也很重要,但对于他来说,那个将这一切维系起来的那个最重要的基本,是大神晃牙。

告别演播厅的工作人员,将最后的收尾工作交给经济人处理后,零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跑回了休息室。磨砂玻璃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走廊上的冷风趁虚而入,将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银发青年从梦境边缘唤醒。

“晃牙,回家了。”

东京今年的最后一场雪,来得气势汹涌,北风挟卷着雪花毫不留情地涌向这座城市,纷纷扬扬落在地面铺成厚厚一层,白皑皑的雪将整个世界包裹,满目的白。雪花落在前方行走着的人的银发上,迅速被头顶的热度消散融化。零注视着那个背影,心中忽然感概万千,种种过往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从那些琐碎的点点滴滴,到鸡毛蒜皮的争吵;从互相猜忌不愿直面,到撕下面具袒露真心;从毫无预兆的闯入生活,到再也无法离开彼此。共同走过的路,经历过的风雨,在这场由零碎片段拼凑成的记忆默片中铺展开来,一幕幕,渐渐清晰如昨。

恍惚之间,再回首,原来他们已经携手走过了这么多年。

“晃牙。”

他开口,声音极轻地唤恋人的名字,仿佛那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珍宝。

“晃牙,晃牙。”

吸血鬼不厌其烦地呼唤着,仿佛在吟唱一段歌词,又像在反复细细品味着这由两个音节构成的名字;他一声接一声,时而短促,时而拖着长长的尾音,演绎出各种各样的语调。直到走在前方的恋人停下脚步皱着眉转过身,被这公开处刑般的肉麻方式调戏得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朝他大喊大叫。

“干什么啊你真的很吵啊……呜哇!”

下一秒,穿着黑色大衣的零就像只巨型蝙蝠那样扑了过来,将矮他半个头的恋人紧紧裹在怀里,吸血鬼微凉的嘴唇贴上晃牙那早已烧得滚烫的脸颊,落下一个如雪花般轻柔的吻。昏黄的路灯下,赤红双眸中流转着的,是与冰冷冬夜格格不入的炽热爱恋。

“新的一年,也请多多指教了喏,晃牙。”

“指教你个头,烦死人了。”

晃牙踮起脚,迅速地在零的嘴角亲了一口。然后如同泄了气般,低头紧紧抱住自己的恋人,像极了在九州枫林的那个夜晚,不过这回晃牙抱着的不是膝盖,而是零。他们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晃牙那闷闷的、带着鼻音的声音再次在怀中响起。

“新年快乐,朔间前辈。”

十二月的雪是冷的,风是寒的,两颗心却是温暖的。

幸福的定义是什么呢,他忍不住回想这个问题,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他想幸福可能一张是从东京到京都的车票,跨越三百七十公里奔赴的轨道;或者是沙滩上的一浅一深脚印,与两万米高空中闪耀的星星的距离;也可能是红叶飘落山脚,长达八百米的下坠过程;亦或是现在,心与心之间的零点零毫米。而一旦所有的线索延展开来,便全部汇向了那个名为大神晃牙的源头。

四季更替也好,年代轮回也罢,只要这个人在身边就足够了。

远处的宗庙里不知是谁敲响了新年的第一声钟鸣,在呼啸的风声中由远至近,于这座城市上空久久回荡,宣布新的一年到来了。

他们在新年的钟声中,在漫天飘摇的雪中,紧紧相拥。

你是春风一季,阳光一缕;是夏夜里的星,冬夜里的雪;是耗尽毕生全部运气也只能遇见一次的光景。

这就是身为人类的,朔间零的小小的幸福。
 
 
END.

评论 ( 1 )
热度 ( 145 )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葳尔叶 | Powered by LOFTER